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是新時代建設農業強國的重要任務，發展鄉村產業是鄉村全面振興的重要根基。2023年底召開的中央農村工作會議提出“精準務實培育鄉村產業”。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強調“提升鄉村產業發展水平”。近年來，我國持續強化農業基礎地位，立足特色資源，發展優勢產業，推動鄉村產業高質量發展。本期特邀專家圍繞相關問題進行研討。
鄉村產業步入發展快車道
目前，我國鄉村產業發展狀況和趨勢如何？提升鄉村產業發展水平、促進農民增收從哪些方面著力？
張照新（農業農村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為促進農村經濟增長，我國大力發展農業及相關產業，從發展鄉鎮企業、提出并推動農業產業化經營到促進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可以看出壯大鄉村經濟、推進鄉村產業發展的思路一脈相承。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鄉村產業進入加速發展時期。2019年《國務院關于促進鄉村產業振興的指導意見》提出做強現代種養業、做精鄉土特色產業、提升農產品加工流通業、優化鄉村休閑旅游業、培育鄉村新型服務業、發展鄉村信息產業六項任務。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強調“提升鄉村產業發展水平”，對促進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等作出部署。
在市場、政策和科技等因素驅動下，鄉村產業步入發展快車道，農業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不斷提高，農文旅融合加速推進，農村創新創業如火如荼。2022年，我國農業及相關產業增加值超19萬億元，規模以上農產品加工企業營業收入超19萬億元。2023年農產品網絡零售額0.59萬億元。
目前，我國鄉村產業呈現融合化、集群化、綠色化和數字化發展趨勢。一是鄉村多業態快速發展。在農業產業加速轉型升級的同時，農產品加工流通、鄉村旅游和休閑農業快速發展，各地還大力發展各類民間工藝品產業，為農村勞動力提供更多就業機會。二是鄉村產業實現融合化發展。農業與鄉村旅游、特色產業相互融合、互促共進，家庭農場、農民專業合作社、各類鄉村企業不斷發展壯大。外出農民返鄉、大中專畢業生和退伍軍人回鄉、城市工商資本下鄉，農村創新創業蓬勃發展。隨著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深化，一批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為促進農村發展的重要力量。三是鄉村產業實現集群化發展。近年來，各地著力發展現代農業產業園和產業集群，推動農業規模化、專業化布局，加快鄉村產業集群化發展。2023年，我國現代農業園區建設提檔升級，新建50個國家現代農業產業園、40個優勢特色產業集群、200個農業產業強鎮，創建100個農業現代化示范區。四是鄉村產業綠色化和數字化轉型加快。隨著新發展理念深入貫徹落實，節水、節肥、節藥、節能、減排等清潔生產、低碳生產模式在鄉村大范圍推廣，加快鄉村產業綠色化轉型。與此同時，鄉村信息化水平不斷提高，數字鄉村建設步伐加快，智慧農業探索競相展開，數字經濟新業態不斷涌現，2023年農村網絡零售額達2.49萬億元。
2023年底召開的中央農村工作會議提出“精準務實培育鄉村產業”。落實中央精神，應從以下方面提升鄉村產業發展水平，增強其對農民增收的促進作用。
以產業園區和產業集群為平臺推動鄉村產業發展。建設優勢特色產業集群是促進鄉村全面振興的重要途徑。近年來，在各地和相關部門的支持下，現代農業產業園、農業科技園、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示范園等一批產業園區加快發展，形成相關產業集群，成為鄉村要素集聚的重要載體。今后要繼續加強現代農業產業園、優勢特色產業集群、農業產業強鎮等平臺載體建設，集成政策、集合要素、集中服務，通過這些平臺載體促進鄉村產業提檔升級、提質增效。
以提升縣城綜合承載能力促進縣域統籌。縣域是鄉村產業振興的主戰場，要統籌新型城鎮化和鄉村全面振興，提升縣城綜合承載能力和治理能力，不斷增強縣城對鄉村的帶動和輻射作用，促進縣鎮村聯動發展。具體來說，縣城要健全產品研發、質量檢測、物流配送、金融保險等功能，強化對鄉村生產基地的科技指導、人才培訓等服務，健全分工合作，形成有效銜接，增強縣域經濟發展動力。
以完善聯農帶農機制為關鍵，發揮鄉村產業帶就業促增收功能。促進農民增收是“三農”工作的中心任務，完善聯農帶農機制，一方面，繼續大力發展農業社會化服務，提升農民專業合作社規范化水平，通過服務賦能、組織賦能，增強農民自我發展能力；另一方面，鼓勵涉農企業與農戶實現優勢互補、分工合作，完善利益聯結機制，讓農民更多分享產業增值收益。此外，還要進一步完善支農政策，把扶持政策與帶動農戶增收掛鉤，提高涉農企業聯農帶農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依托資源稟賦興產業促增收
在培育壯大鄉村產業方面，各地進行了哪些實踐探索？
呂之望（中國農業大學國家農業農村發展研究院研究員）：產業振興是鄉村全面振興的重中之重，培育壯大鄉村產業，各地立足自身資源優勢，堅持產業興農、質量興農、綠色興農，提升產業鏈價值鏈，進行了諸多有益探索。
依托農業農村特色資源，做好“土特產”文章。各地圍繞具有優勢的農產品，建設現代農業產業園、優勢特色產業集群、農業產業強鎮等，推進標準化生產和深加工，加強品牌建設和營銷，帶動農民增收。2023年，有關部門聚焦重要農產品和特色農產品，支持21項農產品加工領域農業行業標準立項，引導各地提升建設1600個農產品加工園。據農業農村部數據，2023年我國新建50個國家現代農業產業園、40個優勢特色產業集群、200個農業產業強鎮。
例如，吉林省推進玉米水稻、雜糧雜豆、果蔬等產業集群建設，創建國家級現代農業產業園等，加快推動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陜西省榆林市靖邊縣以農業產業園建設促進鄉村產業發展。建設農業產業園能有效整合資源，提高生產經營集約化程度，培育和壯大種養業和加工業，引導傳統農業向更高效的特色產業轉型升級。靖邊縣龍洲鎮依托優越的自然景觀和種植優質小米的傳統，通過鎮村共建，建成農旅融合小米產業園。農戶、農民專業合作社以及入園的企業分別負責種植、收獲以及農產品加工銷售。除生產優質小米，產業鏈還向下游延伸，鍋巴、米粉等加工品已形成品牌，得到市場認可。
做強做優鄉村產業，離不開社會資本的支撐。農業農村部編制年度《社會資本投資農業農村指引》并指導地方落實，《社會資本投資農業農村指引（2022年）》聚焦鄉村振興重點領域，鼓勵社會資本投向現代種養業、鄉村富民產業、農產品加工流通業等領域。2023年農業農村部預計，未來5到10年，農業農村投資需求近15萬億元。
山東省昌邑市的青阜農業公社是當地龍頭企業、村集體以及多個農民專業合作社合力推動的現代農業發展綜合體。在當地政府支持下，綜合體先后投資上億元改造數萬畝鹽堿地，在生產機械設備上也投入超過1億元，大大提高了農業集約化水平。綜合體充分利用糧食和飼草產量的優勢，擴大面粉加工、肉牛養殖和屠宰加工，并有效利用秸稈、牛糞形成循環農業。村集體以入股的“四荒地”、蓄水灣塘分紅，農戶以承包地入股，農村勞動力還可進入園區務工，收入增長明顯。
實現產業振興，還需激發鄉村內生動力，我國近年來推動的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是重要抓手之一。海南省三亞市作為全國農村改革試驗區，不斷深化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通過整合和盤活集體資源，著力打造鄉村主導產業，推動集體經濟發展。崖州區崖城村結合四季可種植瓜果蔬菜的天然優勢，發展大棚蔬菜及冬季瓜菜，經濟效益顯著提升。該村整合零散閑置土地，建設蔬菜種植基地，并以自主經營或集體資產入股等多種方式推進農業生產經營的規模化和專業化，打造特色蔬菜品牌，還帶動本村農戶就業。
產業振興非一日之功，總體來看，還有一些發展障礙需要破除。一是針對土地和資金的約束，可通過體制機制創新盤活農村集體閑置的資產資源，撬動社會資本。二是在破解人才匱乏的問題上，繼續鼓勵返鄉人才創新創業，著力培育鄉村產業振興帶頭人。農業農村部實施鄉村產業振興帶頭人培育“頭雁”項目，不斷為鄉村產業振興夯實人才基礎。三是不斷探索和優化利益聯結機制，擴大勞動就業機會，讓農民共享發展成果。同時，進一步培育和打造品牌，發揮示范效應，輻射帶動鄉村產業發展。
農村創新創業推動要素高效配置
推進農村創新創業的成效如何？怎樣進一步提高農村創新創業活力？
王春春（南京農業大學黨委書記）：近年來，我國農村創新創業蓬勃發展，有力推動鄉村產業振興和農民增收致富。返鄉入鄉創業人員數量不斷攀升，涌現出一批有情懷、懂技術、善經營、會管理的“新農人”和農村創業優秀帶頭人，具有較高學歷的創業者逐漸成為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農村電商、高端農產品種養等領域的創業主體。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22年農業及相關產業增加值達195692億元，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為16.24%，總量和比重較上年均有所提高。
農村創新創業有利于各類要素高效配置，助力產業鏈、創新鏈、人才鏈有效融合。近年來，《國務院關于促進鄉村產業振興的指導意見》《關于深入實施農村創新創業帶頭人培育行動的意見》等政策出臺，推進實施鄉村就業創業促進行動，并明確培育重點，強化政策扶持，加強創業培訓，優化創業服務等，對相關支持舉措作出具體部署。在政策支持下，各地著力推進農村創新創業，積極進行基層實踐，探索出特色產業拉動型、產業融合創新驅動型、返鄉下鄉能人帶動型、龍頭骨干企業帶動型等模式，極大豐富了鄉村產業發展實踐。這些模式是產業鏈、創新鏈、人才鏈融合在不同地區的表現，可概括為以下方面。
一是以產業鏈帶動創新鏈和人才鏈。各地立足不同的資源稟賦與產業基礎，以園區為載體，推動產業融合發展和全產業鏈優化升級，引導創新資源和人才向產業園區匯聚，形成一批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產品和種質資源，促進新品種、新技術、新裝備加快應用。產業園區與科研院所開展合作，共建產業技術研究院，開展技術研究，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產業發展有效帶動科技創新和人才培養。
二是以人才鏈推動產業鏈和創新鏈。通過涉農人才的培養，為鄉村產業發展注入活力。2023年，鄉村產業振興帶頭人培育“頭雁”項目，進一步向國家鄉村振興重點幫扶縣傾斜，共培育“頭雁”約1.8萬人，有效促進農村創新創業。在創新創業人才推動下，各地依托特色農業資源，合理利用科技等現代要素，面向市場需求，培育和發展有鄉土特色的農產品區域公用品牌，不斷提高鄉村產業活力和創新能力。同時，以賽事激發大學生返鄉入鄉投身農村創新創業的熱情，相關賽事越來越重視與鄉村振興等相結合。
三是以創新鏈撬動產業鏈和人才鏈。不少科研院所等創新主體主動對接產業需求，并以產教融合來優化人才培養。以南京農業大學與江蘇省興化市合作為例，雙方搭建農業科技平臺，精準培育符合產業需求的“新農人”，助力興化市在水稻、河蟹等優勢產業方面取得明顯成效。近年來，部分涉農高校積極推進科技小院等人才培養模式，服務農業農村發展，培養了一批高質量農村創新創業人才。
我國農村創新創業已取得明顯進步，但農業比較效益偏低，產業需求與科技創新、人才培養的融合度有待提高等問題仍需關注。為進一步提高農村創新創業活力，一方面，繼續加強對農村創新創業重要性的認識，給予長期穩定的政策支持；另一方面，完善農村創新創業體制機制，進一步打通產學研壁壘，發揮高校在打造產業鏈、創新鏈、人才鏈融合平臺中的作用，以更大力度促進人才、科技、產業在農業農村領域的有效結合。
為鄉村全面振興注入新動能
鄉村新產業新業態目前發展情況怎樣？
賈偉（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經濟與發展研究所研究員）：鄉村產業內涵豐富、類型多樣，各地依托農業農村特色資源，開發農業多種功能、挖掘鄉村多元價值，促進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鄉村休閑旅游和農村電商等新產業新業態，在一系列利好政策支持下實現快速發展，助力推進鄉村全面振興，有效推動農業增效、農村增美、農民增收。
我國實施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精品工程，培育美麗休閑鄉村、鄉村旅游重點村，創建休閑農業示范縣等，鄉村休閑旅游快速發展。數據顯示，2022年鄉村休閑旅游營業收入超7000億元，從業人數1100萬以上，鄉村休閑旅游帶動約900萬農戶發展。
休閑農業以農業生產、農村風貌、農家生活、鄉村文化為基礎，開發農業與農村多種功能，提供休閑觀光、農事參與和農家體驗等服務。2023年農業農村部認定60個縣（市、區）為全國休閑農業重點縣，推介256個村落為中國美麗休閑鄉村。
各地大力發展鄉村休閑旅游，鄉村旅游復蘇勢頭強勁。《攜程鄉村旅游振興白皮書（2023）》顯示，2023年攜程平臺鄉村民宿供給量創造了5年以來最高增長。江蘇省2023年休閑農業綜合收入1077.8億元，游客接待量達4.1億人次，同比分別增長18.83%、16.67%。2023年遼寧省著力推動休閑農業等新業態發展，重點推介8個中國美麗休閑鄉村、23條精品景點線路，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接待游客5355萬人次，同比增長43%。河北省廊坊市圍繞建設京津第一農業休閑空間目標，打造休閑農業產業集群，休閑農業從業人數約3萬人。四川省都江堰市培育田園文創、農耕體驗、鄉村民宿，打造七里詩鄉等沉浸式、體驗式消費場景，擁有“三江里弄文創產業帶”“花蕊故里文化體驗帶”等鄉村休閑新地標，休閑農業發展為鄉村振興注入新動能。重慶市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花田鄉何家巖村盤活閑置資源，將鄉宿、鄉游、鄉娛等業態嵌入農戶，建設農家餐廳、高端民宿、無人便利店、咖啡廳等，打造復合型鄉村新業態。
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實施農村電商高質量發展工程，推進縣域電商直播基地建設，發展鄉村土特產網絡銷售。近年來，農村電商活力十足。農村網絡覆蓋和基礎設施建設改善，使得農村電商發展迅速，農產品網絡銷售額增多。2023年農村網絡零售額達2.49萬億元，農產品網絡零售額達0.59萬億元。
農村電商基礎設施不斷完善。第5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3年6月，我國農村地區互聯網普及率為60.5%，農村網民規模達3.01億人。農產品電商發展有效助力當地經濟發展。例如，安徽省碭山縣搶抓國家電子商務進農村綜合示范縣創建機遇，大力扶持本土電商品牌，通過“電商+直播”等方式，打好“互聯網+水果”特色牌。
在鄉村新產業新業態取得發展成效的同時，也要看到，鄉村休閑旅游產品結構還顯單一，軟硬件設施建設水平也相對較低，農村電商物流等基礎設施建設有待進一步完善。新產業新業態融合營銷運營、倉儲物流、人才培育、金融支持等多個環節，在農村地區更新升級難度較大，可在因地制宜培育和發展新產業新業態的基礎上，繼續強化財政、土地、金融、保險等一攬子政策支撐。以科技賦能增強市場競爭力，將科技、數字技術等要素融入鄉村新產業新業態發展，并注重人才引育并舉，提升新產業新業態可持續運營能力。
